周刊杂货铺 Vol.1 夜的黑 by我叫何潜田
(资料图)
夜的黑不是黑的夜,黑的夜不是夜的黑。
目录
1.表·谁在陪我走夜路 by 我叫何潜田
2.一眼 by 我叫何潜田
3.与夜追逐 by Zer0
4.黑夜祭奠 by 我叫何潜田
5.黑昼 by 我叫何潜田
6.十七号研究所 2023 届校园招聘公告 by 周水斗
7.今日何梦-序 by 我叫何潜田
8.里·一遍遍路上 by 我叫何潜田
题目总结:何为夜,何为黑
1.表·谁在陪我走夜路 by 我叫何潜田
“徐爷,真不骗你,我这几天下班后回家老觉得有人跟着我!”我一脸认真地看着我的保安师傅徐爷,这大概是最近几天每晚都会上演一次的话题。
徐爷头都不抬,看着手中的报纸说道:“跟着你,你哪一点值得别人瞧上啊?那你倒说说看,怎么个看法?”
“啊,这个,要说怎么个看法啊……”这下把我问住了,说实话,我从未有过这种模糊的感觉,但我依旧拼尽全力运转我没有啥沟壑的大脑,试图描述出那种异样的感觉。
我两手挠着头,边皱眉回忆边说:“徐爷,你也知道我嘴笨,但你要我形容,我想想啊,你等我一会儿。我真想给你说清楚,诶呀,那感觉真难受,嗯……”
“行了行了,你把自己那脑子捋清楚了再跟我说,前半夜我站岗,你给我在前半夜想明白啊。”徐爷把报纸放下,从椅子上起身拍拍衣服,把衣服的褶皱整理得平顺后,开始活动筋骨,边活动边说,“这报也不行了,小刘啊,以后别买这报了,换一家吧,你看这纸,今天的报这就已经黄了。”
我还在努力回忆那种感觉,寻找类似的感受,听到徐爷的话,我突然灵感一现,说道:“对了,就是这个,就这种感觉!”
徐爷听到我的动静后停下了手上的热身太极,看着我笑着说道:“哦,这次还挺快,那你形容形容?”
“纸浆,就像是纸浆的感觉,我最近回家的路上感觉路灯照不到的一抹黑里全是纸浆编成的蛛网,层层叠叠的,但我又看不见。”我额头流着汗,一边回忆一边起鸡皮疙瘩,“我为什么说我感觉有人呢,就是感觉那一抹黑啊就像是涂在这蛛网上的一层漆,有人走动的地方呢就会动两下,那块地方的黑也就动两下,就像那块黑的地方大小也跟着变了。”
“那你又说你看……”徐爷正准备提问。
“是啊,可我看不见那人具体在哪,要真有这人,这家伙也是一直藏在那抹黑里头,我只能凭周围那些黑的范围的颤动感觉这人大概在哪。”我接着说,下意识还咬起了右手大拇指的指甲。
“多新鲜啊,咱都是走夜路,你小子怎么这几天就走进盘丝洞了呢?”徐爷笑着看向我,“你回家的路上还有一段儿没亮呢,按你说的你人都在网里了,怎么没看你粘网上啊?”
“我哪知道啊,而且哪真有这网,我也就说一感觉,我在路灯下看着那抹黑感觉它时不时在动明白吧。”我向徐爷解释道,希望徐爷能够更加感同身受,尽管我宁可他不明白,但我觉得徐爷得更明白我的意思一些,他才能理解我现在的感受,“我走夜路也没觉得那抹黑踩进去就走不动啥的,就是刺挠,我就是觉得有亮光时这黑里看着像是有网,有动静的地方看着像有人,所以这几天晚上走路都不得劲。”
徐爷听后反问道:“那你说咋办,买一手电,还是让我这几天陪你走走看你这盘丝洞?”
“手电就算了吧,徐爷你也不想想,我都住这么偏的地方,还跑这公园站夜岗了,哪有闲钱买手电啊。”我尴尬地回应徐爷。
“唉,说你什么好,啥都能省你这玩意还敢省,这还没事呢你自己整天回趟家都要见蜘蛛精了,等你出事你还指不定啥样呢。你是真不怕哪天在路上踩个石子撞个车啥的,到时候没准都走在咱前头。”徐爷摇摇头,叹完气后接着打起太极热身。
我笑着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四下看看注意到徐爷放桌上泛黄的报纸,默默坐下,打算看看报缓解尴尬。
潜田早报,XXXX年6月27日。本地报纸,上面各种本地花边八卦还有它那永远不靠谱的天气预报。最早是订牛奶送的,现在奶箱都报废好些年了,这报纸看样子也快寿终正寝了。
我举起报纸,对着天花板上吊着的灯泡看报纸,感觉纸里的纤维都快断开,不,快碎了。我手放下来,看看手表上微微发出荧光的日期数字,再看看报上的日期,的确是今天。
“这报社是该倒闭了,再办下去都不能上厕所拿来擦屁股。”我看着报纸小声念叨。
“要说你死心眼吧,你这忘性又不小啊。”徐爷突然说了一句。
“啊,我?”我听后疑惑地看着徐爷。
“不说你说谁啊,你看看你身上,咱每人配的手电呢?”徐爷看着我的腰间说,“按你说你走夜路回家不用手电,那你身上手电哪儿去了,丢了,丢哪了?敢情哪天在公园巡逻掉了还没注意呢。”
经徐爷提醒,我才注意到,他的腰间别着我们保安工作用的手电,但我的腰间就一串钥匙。
“咦,这,哪儿去了?”我愣了愣,完全没有头绪。
“你看你,老惦记着盘丝洞有啥用呢,取经去啊。”徐爷接着打他的太极,“你先看看自己身上还有没有少别的东西吧,盘算完明天花钱去找财务把少的东西买上,总不能你晚上就不巡逻了吧?”
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手电筒啥时候丢的了,问徐爷道:“那啥徐爷,我哪个白天有回来拿过东西吗,会不会我哪回把手电放家了?”
“问你自己啊,我哪知道你以前怎么过的。要不反正你家离得近,这才前半夜你赶紧回家翻翻看,完事再回来呗。”徐爷头也不回打着太极说道。
我想了想,好像的确眼下只能这么办,于是说:“那行徐爷,您先在这守着,我快去快回。”
“成,快点儿啊。”徐爷回道。
我听后立马出了保安亭,往自家方向走去。
“等会儿!”徐爷突然大声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向保安亭。
徐爷打开保安亭的窗子,说:“还是慢点吧,你这要为了找手电再栽个跟头就闹笑话了。”
我听后笑了笑,说道:“成,我留意啊。”接着速度放慢了些往家跑。
离开公园门口不远,还没正式走上大路的几百米就是纯黑的区域,只有道路两侧很远的人家有亮光,它们提示这里是人烟范围。
这片区域原本计划建成新城区的中心地带,这座中心公园竟有人在名字是什么还没起好前就盘了下来开始动工建设,但新城区计划由于不切实际被搁置,这座公园也由于巨额亏损被迫停工,只留下门口的保安负责看守公园内未使用完毕的水泥沙石以及其它器材。
总的来说,我现在所在的地方算当地城郊的城郊,这里最适合干的肯定不是公园保安而是跟路边农户合作搞农家乐。我当初听说这里即将被划为新城区,于是早早地搬来等待时机弯道超车,现在看自己距离弯道超车的确还有点“小距离”。目前唯一的好消息是听说我的房东当初也是听到消息后高价买下的我所住的那户老破小,按现在的情况只要我能再撑几年,就能等到房东含泪割肉把老破小低价转让给我。毕竟这鬼地方除了种地和开黑车,仅剩的工作大概就是被我和师傅“承包”的保安业务了,除了我这个缺心眼房东大概很难再碰上一个怨种收房租。
从双脚踏入这无灯照明的几百米起,那种在沾满墨水的蜘蛛网里穿行的感觉就开始爬上我的神经。尽管我明白那只是我这几天莫名开始产生的错觉,但这依旧让人不好受。我身姿放低加快脚步离开,保证兼顾下盘的同时还能快速离开这段无光的土路,但不得不说这姿势跑起来跟蟊贼无异,大概是我自己在路边看到了都恨不得把自己带去警局审一审的程度。
突然我觉得右前方的“黑蛛网”有些许波动,这就是几天前开始我意识到的那种“有人在身边”的感觉。这真的很奇怪,明明眼前的黑就是黑,眼前最多只有没照到光的空气,人是能够感觉到空气扰动的生物吗?我以错觉为由安慰着自己,毕竟我来这里当保安许久,周围的农户在八点半后基本都不再出门,也很少有外来车辆经过这里,最靠近国道的地方要从我住的地方之后大概八百米的超市开始算。那超市在我来之前晚上都是不营业的,连徐爷跟我住的都是相反方向,毕竟徐爷以前也是在家种地。
“不是我说,这真有人咋的。”我一时壮了胆,试探性朝那个方向问了几句,“那,那个啥,我说那边有人没人啊,哪位高人也不喜欢走路开灯咱俩交流交流啊。”
果然没动静。
我倒送了口气,大声安慰自己:“我说嘛,哪儿有人这么闲,莫非这鬼地方还有个啥公园雇了保安?”
我终于还是走过了几百米的“黑色蛛网”,然后穿过一段两旁有路灯的水泥路——这里原本两侧打算建成商业街,现在还处于路灯都没人维护的状态,还不确定新城区和路灯全部损坏哪个先到。
然后又是几百米无光。
终于,我到了自己租的老破小,自家门口有一盏自己安的栗子大的灯泡,淡黄色的光芒让我在远处就能安下心来——到家了。这一趟大概花费了半小时。
花了两小时,把家里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一遍,确定了手电筒没有放在家里。希望本来就不大,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可放,这两小时基本是趁着回来顺便把好久不打扫的房间清理掉垃圾。
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可真不少,而且一翻竟然还有不少重样的——我的确很念旧,而且有时候记性不好,有些东西搞丢后很难找到,于是又会去买跟以前一样的东西放在家里。没想到很多东西自己根本就没有弄丢,只是单纯自己以前搞丢后又没有去找。
小矮凳,枕头,甚至搪瓷杯,我在各种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以前丢失的物件。甚至还有我上一部弄丢的3310,手机放沙发下玻璃都碎了,怕不是沙发被我这么多年都坐塌了。
我提着垃圾准备出门,临走时我回头看向屋内——熟悉的摆设,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生活痕迹。然后我关掉了屋里的灯,此刻屋内也变成了一抹黑,接着我站在原地不动。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嗯,跟外面不一样,没有蜘蛛网的感觉。
说明确实是在路上有什么东西给自己不一样的感觉,但又说不清。
“唉,管它呢,没准就是多虑了,指不定是这几天不小心感冒了,在路上刮个风以前不注意现在都留意起来了,这家里不也没刮风嘛。”我继续安慰着自己,提着垃圾出门。
垃圾站在家后面一百米,我把垃圾先丢在了家门口,决定等今晚下班后,回家去超市路上再一起顺带丢掉。
回家的路上我决定快点,毕竟待在“蜘蛛网”里一秒都觉得有些奇怪,更何况眼前的一抹黑“时不时还动一下”。
我用更像贼的姿势更快地跑回了公园门口。
这次大概二十分钟就返程到达了公园,徐爷在保安亭门口倚着墙喝茶,手里的保温杯还冒着热气。
“找着没?”徐爷见我回来立刻问道。
我摇摇头说:“没呢,估计丢哪儿了,还是明天再买一支,不想费劲找了。”
“哎呀,你这平时抠门得不行,这时候倒想得挺开。”徐爷感慨地说,边说边看着杯子里的茶,没事吹口气再抿一口。
“不然咋办嘛,总不能今晚跟您一起进公园找?”我说道,“我白天没事都不乐意来公园,总不能晚上还无聊进去搜吧,咱这鬼地方大半夜在里头踩着跳蛇我都不意外。”
说罢,我又挠了挠头,接着双手叉腰看向公园里头,一眼全是伸手不见五指;再看公园外,几百米外也是伸手不见五指。
“你啊你,年纪轻轻丢三落四的,每天还在这胡思乱想。以后你这‘新西游记’少跟我这儿贫啊,咱不乐意听,你以后电话打给家里人时跟他们聊去吧。”徐爷说道。
我听后也有些尴尬,挠着头对徐爷说:“嘿嘿,行,行,以后这种破事不劳您费心了。”
我好一会儿看着公园没回话,然后扭过头看着徐爷,伸出右手摊在他面前。
徐爷眉毛一挑,问道:“这是干嘛?”
“您手电借我使使。”我回道。
“今天不巡逻。”徐爷简单回道。
我点头应道:“我知道,就照照看,我的这不丢了嘛。”
“哼,自己的没了这下想起没得使了是吧。”徐爷盖上手中的茶杯,取下腰间的手电放在了我的手上,道,“别把正事忘了,你照完放我抽屉里,我到点撤了啊。”
徐爷说完,走进岗亭开始脱工作服,换回自己的衣服。
我打开手电,蹲在亭子门口往公园里照,边照边嘀咕:“我上次在里头逛是哪天来着,我白天也没来过几回啊。这儿,还是这儿,我来过这边吗?”一边说着,我一边把光线从公园这头照到公园那头,里面除了建筑材料就是还没修完的水泥路,剩下的就是泥巴和草草种下的绿化,根本没什么可看的。我和师傅平常也就是隔一两个月例行公事在里面转一圈,每次都没什么新鲜,也没人会来这荒郊野岭的地方看还没修成的公园。我都想不起来上次进去巡逻是什么时候了。
“是啊,我上次进去巡逻是啥时候来着?”我一下陷入了沉思。
徐爷收拾完从岗亭里出来了,看着蹲下的我,拍了拍我的肩,说道:“走了啊。”
“啊,您慢走。”我下意识回道。
“嗯。”徐爷应了应声,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往自家路方向走。
“等会儿,徐爷!”我突然想到,这事还是得问问他,道,“咱上次巡逻都多久前了?”
“啊,有日子了吧,记这个干嘛,咱这还差这几天?”徐爷不紧不慢回道,“怎么突然想起要巡逻了,你要巡逻行啊,明天就安排,我站岗你进去转一圈不就完了嘛。”
“也不是说急不急,就是我也一下想不起来上次是多久前了。”我解释说。
“随你,但今天别想啦,我撤了。你要自个儿要进去乱转悠那你想清楚了,不管是保安亭糟了贼还是你掉坑里那都是你自作自受我不管啊。”徐爷看着我严肃道。
我想了想,确实,也不差这一手电,也不差这一晚上,回道:“好嘞徐爷,明晚再说吧,慢走啊。”
“成。”徐爷转过身,接着晃晃悠悠走了。
“等会儿徐爷,你收音机呢?”我突然有意没意说了一句,自己还接着拿着手电往公园里照。
我又回头一看,徐爷都走远了,肯定没听清我说话。
“我突然想起收音机干嘛?”自己心里这么嘀咕着。
我突然想起徐爷时不时就拿收音机听戏,一般都是从家里带来下班又带回去,但刚刚好像没见着徐爷的收音机。
顺着这条想着,我回亭子里翻徐爷的抽屉,里头还真有一台老式的小收音机,我顺手一按,没开。鼓捣了几下,心想大概是没电了,心血来潮想把手电里的电池拆下来试试装给收音机,但仔细一瞧这收音机用的是纽扣电池,手电用的是自带的插口充电。
“难怪今天看我的报纸呢,原来自己收音机没电了,都忘了带回去。”我心里想着。
我把收音机放回抽屉,想了想,又把手电关上放进了抽屉,然后出门倚着墙“站岗”。
还能咋的,就这么多钱每天坚持站岗都不错了,这没事丢个手电啥的不还得往里贴钱呢嘛。
话说这公园老板心真黑啊,地方都还没盖起来我们这保安还得统一行头呢,就俩人啥玩意儿都得买配套的是真不担心我跟这老头辞了不干啊。
这下子莫名越想越气,我觉得有些委屈。
“呼呼”一阵凉风吹过。
“今晚外头挺冷啊。”我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冷战。
我坐回保安亭,伸脖子往外看着。
“呼呼”时不时一阵凉风吹过。
“不会要下雨吧这下?”我寻思着。
“坏了,没带伞啊。”
“怕是要淋雨回去了。”
……
“阿嚏”我打了个喷嚏,用手擦了擦。
我顿了顿,一下越想越气,说:“哎呀,玩什么命啊,这鬼天气还有人在外头瞎溜达不成,回去了回去了。”
我开始换衣服,然后把东西都放好,出门,锁门。
临走前回头看了看里面,回忆该放的都放好了,这才起步离开。
“今天偷个懒儿,这不明天还交钱买手电呢嘛,人家横竖不亏。”我安慰着自己,心说快点回去,不要倒霉真碰上下雨淋湿一身。
伴随着“呼呼”的冷风,我以越发像贼的姿态快速往家的方向跑,耳边的风声显得越发清晰。
走出了灯光范围,黑暗中那股蛛网绊缚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我开始觉得不耐烦,道:“妈的,这玩意儿就是晚上太凉让人感觉岔了,我这他妈肯定着凉了,赶紧回去喝杯热水就睡。”
我几乎断定,伴着“呼呼”的风声,在黑暗里缠上我的神经的奇怪感觉就是刚才被自己忽略掉的凉气。
我又感觉到了右前方的异常,正好右前方正对着我刮来一股冷风,“呼呼呼”,风声格外长地在我耳边回荡。
“我说什么来着,肯定没错啊,不是风就是冷没跑了。”我心说,此刻更重要的已经不是这个了,而是赶紧回家,“赶紧撤吧,又得回去把窗户缝堵上,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睡个好觉,唉。”
我飞速穿过有光的无光的反正没其他人的路段,大概二十分钟回到了自家门口,看到了门口的几袋垃圾。
一路跑过来,感觉我身上都热了起来,我一咬牙还是打算把垃圾扔了再进家门。
我提着垃圾去了屋后的垃圾堆,一甩手把垃圾丢下就跑。
跑出去没几步,我又感觉到了异样——自己正后方传来了那股有人的感觉。我回头疑惑地看去,因为明明身后没有风。
紧接着,“呼呼呼”,又是格外长的风声,没想到这次异样地感觉在风声之前传来。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想这确实就是错觉而已。
“不就是冷了点嘛,咋的了。”我边说着,顺便看下手上的时间,然后,我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看到了手表上荧光的指针以及日期数字,“27”,今天是他妈的6月27号,怎么这么冷?
然后我仔细看了看手表的时间,上面显示是九点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且不说我之前来来回回花了多长的时间,我跟徐爷晚上开始上班碰面的时间就是九点,不可能只过了这么久。
我这才想起晚上没看过几遍时间,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在感觉个大概。
我手表肯定坏了,不然不可能只过了这么久,什么时候坏的?
我手电也丢了,丢哪儿了,什么时候,上次巡逻,巡逻又是什么时候?
今天的报纸也是泛黄的纸,不对,今天肯定不是6月27号,今天到底是几号,我现在到底在哪?
我一下子凌乱了,伴随着刚跑完一身的汗,感觉全身气血都开始上涌,一种莫名的恐惧刺激着我的内心。
我突然感觉风刮来的方向“黑色的蛛网”这次开始了明显的扰动,这次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拨开着蛛网向这边走来。
仔细听也的确是如此,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什么东西慢悠悠地往这边走,发出“嗒”,“嗒”的声音。
我慢慢往自己家的方向往后退,轻手轻脚,就怕惊动了那儿不知有没有的东西。
突然,我感到四面八方都传来明显“蛛网波动”的异样感,紧接着,四面八方都刮起了径直吹向我的风,简直就像我占到了包围自己全身的鼓风机的中心。
我家后方这条路上的确有什么东西在笔直向我靠近,我紧紧看着眼前的黑暗,自己的双脚慢慢后退,全身的汗此时也像被风吹成了粘在身上的凉气。
“谁?!”我鼓起勇气朝那边大喊了一声。
没有回复,对方靠近的声音短暂地停了下来。
随后,那边靠近的声音立刻变得急促,伴随着“嗒嗒嗒嗒”地或者脚步声或者什么,我周身仿佛刮起了朝我打来的旋风。
我倒着快步后退,不是因为我对自家屋后的路有多熟悉,是我觉得这个“家伙”大概不是什么善茬,我不能把后背留给它,况且我莫名有种勇气,想看清跟在我身边的,让我感觉身处“黑色蛛网”几天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它靠近的声音就像急促的乐章不断逼近高潮一般变得激烈迅速,我感觉就像是凝成块的风要向我撞来。
“啊啊啊啊!!!”可能是为了克服恐惧,可能是应激反应,我停下了脚步,睁大着眼睛朝那个家伙的方向开始怒吼。
“块状的黑风”大概是扑向了我。
然后,我不知是被什么黑暗吞没了,或者只是莫名因为什么闭上了双眼,我大概是这么昏了过去……
2.一眼 by 我叫何潜田
雨很大,像水池底裂了往下垮。一眼盯真,鉴定为纯纯的嫩滴儿。
昨天外面下了暴雨,天上是一整块云,黑色的一整块。我从小到大只见过两次这种乌云,上次是十二岁时的六月,我看见远处的天上有一块,自己用一只手就能遮住,而且因为是远处,我能看出那云有多厚。
但昨天云就在我头上,我看不出这云厚不厚,我只能说这云很大,有一眼这么大,大到我抬头望天一眼也没看到边。然后昨天白天还热得不行,大概下午五点开始刮风,然后六点多天就暗了,然后开始打雷后天就黑了,那样子就像是太阳还没下山云就自己把自己染黑的感觉,因为你能感觉到那是云。之后,果然越到晚上气温越低,雨越大,就像气温在拧毛巾,把云里的水全部拧下来。
看起来飘着的不是一块云而是一块墨,云浓厚的程度是我踩一脚水才确信这的确是在下雨的程度。
不知道闻到的是雨的腥味,还是土的腥味,还是淋雨后植物的腥味,总之现在空气里的味道充满着标志性。以前有下雨文艺情结的时候没注意是什么勾起的下雨情节,现在想可能是雨腥味、雨前闷热、雨后的凉快、雨声以及淋湿的衣服跟一脚水共同塑造的感觉。
暴雨下了一整晚,起码下到我熟睡以后,但天亮前就停了,毕竟我听着雨声入睡没有听着雨声醒来。
早上我起来,这次抬头能看见太阳,云也是一块一块的,一块一块的云你才能看见风吹着它们在动。
我看天气预报,今天晚上又要下雨,之后几天还要下雨,但没有暴雨预警了。雨还是分批次下来的好,几场小雨无论打伞还是穿雨衣都能接受,一眼的暴雨下来啥都不好使。
3.与夜追逐 by Zer0
当我回过神来时,就已经跟在人群后面了。我好奇地扬了扬手里不知从何时就紧握的小木棍,这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然而大家对我的出现没有丝毫疑惑,只是问了我的名字,叫我跟上。
我们一行大概有二十来人,大家很少主动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埋头默默赶路,但对于我提出的疑问,他们都会亲切地回答。老伊桑也是如此,他年纪很大,不仅腿脚不利索了,背还有点驼,但别小看了他这个干瘦的小老头,一手拄拐一手举着火把他也能跟上队伍的步子。老伊桑懂得也多,我很喜欢围着他问这问那:
“我们这是要去哪?”
“别想那么多,只要往那边走就对了。”
老伊桑用火把指了指队伍前方,那是太阳落下的方向,橙色的天空里已经看得到那些亮一点的星星,几片断断续续的火烧云悬挂在沙漠上空煞是好看。
“我们是在追逐黄昏?”
“我们在躲避黑暗。”
我回头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时的路已经被浓邃的黑暗包裹,再也看不见。‘夜色’在悄无声息地跟着我们。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老伊桑的话语,往哪去都不重要,但别往哪边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我们都是被黑夜放牧的羔羊。
……
明明我们没日没夜地在走,却从来不会感觉饥饿,仿佛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只要不被黑暗吞噬就能一直活着?我是这样想的。
突然,平时走在队伍前面的玛丽婆婆顿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环顾四周向大家说:
“我好像到了。”
她手中的火把异常光明。
第一次,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在我疑惑的同时,大家轮流上前拥抱了她,有的人说着祝福的话语,有的人感谢她一路同行。我依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老伊桑笑着拍拍我的背,说:“快去拥抱一下玛丽婆婆吧,她到终点了。”
终点?她不会再和我们一起走了吗?
我恍恍惚惚走上前,玛丽婆婆看见我走近,很高兴地拥抱了我,对我耳语道“小家伙,祝你早点活过来!”,我愣住了。
‘夜色’临近,队伍终究还是启程了,玛丽婆婆站在原地没有再跟上前来,我回头看了好几次,她始终站在原地向我们挥手,脸上挂着幸福地笑容。直到浓浓的黑色将她遮掩,我只看得到来自玛丽手中握着的火把上传来的扑朔的微光。
……
距离上次玛丽婆婆离开,我们又走了多久?有时候想到她了,还是会感觉空落落的。
被夜晚吞噬的人都去哪了?
她最后对我说的那句“活过来吧。”究竟是什么呢?
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地吗?不会寒冷、不会饥饿、不会疲惫……
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
“老家伙,什么才叫活着?”
“嚯嚯嚯,当然是点燃火把啦!”
听到我的问题,老伊桑笑得可开心,周围听到我们对话的人们,也各自展露了笑意。
我看了看一直被我握在手里的小木棍。
“我能把它点燃么?”
“你只要下定决心,尽自己的一份力阻挡身后的‘黑夜’,火把自己就会点燃的。”
我似懂非懂,在心中决定了要阻挡黑暗,伴随着身体里慢慢升起的饥饿、疲惫、疼痛、寒冷,我的火把冒出了一丝丝火苗。
啊,原来如此,这样才是活着。
我的火焰越旺,分担得就越多,黑暗似乎也因为我,来得更慢了一点。
一只手按住了我的肩,老伊桑对我说“你还不适应这些,把火减小一点吧,有我们在呢。”
我环顾四周,看着那一束束火光,我的心里从未如此激动过,原来是这样。
……
我们又走了很远很远,期间时不时会有人像我一样凭空冒出来。
他们这些‘后来者’,手里拿着光秃秃的小木棍跟着我们,问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我忍住各种负面的感受,尽量地回答他们,难以主动开口。老伊桑却能和他们侃侃而谈。
……
“咳咳,我到了哦。”
老伊桑的火把燃起熊熊烈焰。
随着他火把的燃烧,黑夜停止了追赶,而我居然也不再感到寒冷和疲惫。
看着他火把绽放的光芒,原来如此。
人们停下来一个个祝福、拥抱他,我也上前,“老家伙,谢谢你。”,我由衷地说。我轻轻推了推第一次参加‘欢送会’的小孩,“去抱抱他吧。”
像玛丽婆婆那样,我们走了很远他都在挥手,这次我才发现,大家其实都会忍不住回头看的。
渐行渐远,疲惫感慢慢涌回身体,但我细微地感受到,老家伙似乎还在远远地为我们分担着什么。
我突然有点后悔,之前几次送别为什么没有好好祝福。
……
……
我们的队伍一直就几十个人,有人来,有人走,沙漠、草原、森林,我们走过了好多好多地方,现在我也学会忍住疲惫回答年轻人的问题了。
“瞧瞧,我捡到了根不错的棍子”
我拿着棍子在地上,戳了戳,挺合适,它以后大概就得一直陪着我了,我很高兴地向大家展示我的新拐杖。
……
“乔,我们这是去哪?”
“难道这是一个不会饥饿、疲惫的世界?都走了这么久了,我居然一点也不累。”
“我该怎么点燃火把?”
“。。。”
……
嗯?脚迈不开了,这感觉……哦,看来我已经到了。
原来如此。
4.黑夜祭奠 by 我叫何潜田
永夜是光明漫长的葬礼。
当你迷迷糊糊中睁开双眼,看到一眼望去的四周尽是黑暗,而眼前出现了一本封面写着这句话的,赤铜矿色封皮包裹着泛黄纸张的厚书砖,那你一定是梦见了《黑夜祭奠》——这本笔记的名字。
这本老旧的日记大概不曾存在于世,目前所知它只出现于人的梦中。很难形容它算什么:日记、档案、百科,都不适合,这些词都只能描述它的一部分特点。
“大杂烩”,尽管这个词又说不清它里面的成分,但这已经最接近你在阅读它时的感受了。我将把我所看见的分享给你,因为我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机会做到这件事。老实说,我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否在做梦,我只希望不是,但我感觉是。我不记得自己之前是谁,我只记得我一开始做了那场梦,然后我一直都在做梦,我身处一场又一场梦里。我只感觉那些梦不够真实,因为我感觉不到自己身躯的充实感、触碰感、负重感,但我现在的确有这些感觉,我猜测我大概是回来了,希望如此。
我得赶快,毕竟我不知道这是否是真的,或者说这是否“一直是真的”。朋友,我说不清,但我希望你只明白个大概就好,我怕你也梦到“它”我的日子是在梦到“它”以后变糟的,我希望你不要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以后谁能看到我写的这些,我也猜不到你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我希望你先确定自己是不是在什么石头城堡里,或者地下室,或者类似的什么私人仓库或者书房。我得告诉你我现在在一个全是书和纸笔的地方,但那些架子上的书都已经受潮糊成了一整块,蹊跷的是我醒来的桌子前又点着一盏油灯,放着墨水和纸笔。我看着这灯油和墨水总觉着它们不像是能用完的样子——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知为何——但我不会去试着验证它的,我希望如果你是在这种地方看到我写的东西的话最好也不要这么做,尤其是如果灯还亮着的话,那么它就是证据了,请你不要再多此一举进行尝试。哦对了,我应该在写完这些后就会离开或者死在这里,如果你看到这些东西时的契机是因为一个矮小又直不起腰的长胡子老头,赶紧走,那只是我的“尸体”或者别的什么,但肯定不是我。
这里反常的事情太多了,好吧,简单说几句,不然时间……总之,我醒来时打开这间房的门,外面是一片漆黑,我不敢出去看看那外面有什么,反正在我写完这些东西前我不会做这件事。然后,这间房里没有窗,真的,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觉得呼吸没有任何异常——哦对了,我做梦时都没有感觉到自己有在呼吸,我现在有感觉,而且我能主动呼吸,你能明白吗,我现在竟然会想这些。
我之前在梦里,然后不断做着“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开始,然后经历奇怪的事情,然后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然后昏过去,忘记这场梦,然后又从另一场梦莫名其妙的地方开始”这样的事。感觉很奇怪,但怎么说呢,你会在每场梦里听到一个词——《黑夜祭奠》,就是我最初也就是唯一有印象的那场梦里看到的那本东西。反正我现在也是,在梦里也是,任何回忆都是从那第一场梦开始,然后后面全是朦朦胧胧迷迷糊糊的一团浆糊,根本无法回忆,无论你在之后的梦里有多努力试图记下这场梦的细节。
我无法跟你描述那种感觉,我在第一场梦里只主动做了两件事——环顾四周,然后拿起面前出现的书并打开它。之后我就像用眼睛直接在观看一场录像,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大概是暂时失去了控制权。然后打开后的书脱离了我的双手,飘在我面前,让我看清封面的每一个细节,然后一页一页地在我面前翻阅“它自己”。我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那种几乎是画面直接印在你的脑海里的感觉,当你回忆它时,回忆就像印在你的眼前一样出现,看起来那么真实。
我肯定那书封面上只有那句话,但它其实没有名字。这所谓的书没有任何一个细节提到“它有名字”,它大概是一个人的私人所有物。之后梦里所有提到它名为《黑夜祭奠》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本书的末尾提到了“黑夜祭奠”这个词,然而那些人其实也基本没有看到过原文。
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我之后写下的全部是那本书的原文。尽管我不知道它说的是什么,是否真实存在,又有什么意义。但我要告诉你——如果你想知道它们,你要做好进入长梦的心理准备,然后,不要告诉任何人那本书有关的内容,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无论你有多么想或者不想告诉他们这本书的内容。我先要告诉你:任何说出书中内容的行为都会增加所有东西对你的“恶意”,我只能这么描述,因为梦里的“恶意”几乎是有意识的,有智慧的,能够影响一切的。我之前拢共说出过三次,因为好奇,因为善意,被逼迫,但总之都没有好下场,而且恶意的影响会延续到之后的梦。
在我说出那些东西之前,一开始的梦是自然又不带情绪的,可能梦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异常的,但发展不会跳脱,我没有被针对。之后一开始只是有人故意撞倒你,面前会飞来几块石头,或者因为各种原因突遭横祸;后面可能就会面临各种灾难,而其他人会视你为灾难的源头。
大概就是这种,等等……
好吧,我先告诉你,之前写的这些东西,我自己没有任何感觉,我是说那种心理突然一紧的感觉,并没有。但我现在决定写出之后的东西,我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我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我如果来不及,之后会直接写跳跃的内容,不过希望你相信,他们的描写时间过程是正常的,尤其是前半段,是全面的。
再帮我个忙,如果可以的话,我总觉得这不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这玩意儿的作者大概是不同时期的几个人——我他妈难道……
好吧,那么:
之前的日子是白昼又往复黑夜的梦魇,然后我们埋葬了黑夜,但如今这样的日子即将结束。
这个世界在失去颜色,或者失去颜色的一部分,整个世界开始丢掉能够保持自己“白”以外多余的所有颜色。但倘若继续下去,最后连“白”也将被丢弃,我们不知道是否存在“无色”,我们不确定“整个无色的世界”将会如何,而如果那样的世界是否会继续失去。
埋葬黑夜的方法近乎遗失,我们无从知晓一切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我们只能重新开始。
颜色丢失必须快速遏制,甚至让丢失的色彩快速回归。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
我们找到了白石,但黑石是否还存在都是个问题,我们甚至无法相信整个仪式的起点需要的黑石与白石那些人最初是如何得到的。
但我们现在需要的是黑石,不是白石。
……
1.12
事情进展很顺利,永夜方向才是当务之急。我们时间有限,不可能分出更多的精力完成全部工作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只有找回完整的仪式流程,我们没有机会面对失败。
2.37
大家开始做梦,已经有人开始醒着做梦,马上我们就要面临更大的混乱,我们更要赶快了。
7.9
黑渊初步设计图:(图,破损)
黑石:(图,破损)
白石:(图,破损)
仪式流程:(图,丢失)
识别器:(图,丢失)
解梦药配方:(图,丢失)
危险状态和无法恢复状态图例:(图,丢失)
11.46
他们是在画蛇添足,最初的仪式根本没有问题,永昼计划失败的关键在于他们根本没有完成整个仪式,我们只需要做完后半段。可他们打算重新寻找新的方法,不管那是否可行,但根本就来不及,他们打算拉着所有人跟他们玩命。
……
17.10
计划顺利
17.11
计划顺利
17.12
计划顺利
……
17.27
计划顺利
17.28
错误,错误,错误……
17.29
正在尝试修复,错误,正在尝试修复,错误,正在尝,正在尝,正在,错误,错误,错误……
……
17.30
他妈的,我快死了,我肯定马上就要死了,这下他们满意了,他们现在应该开心得很吧,看这烂摊子。等……
……
18.2
呼救,呼救,他们在这儿,他们在这儿,有人吗?那些该死的家伙就藏在我们的实验室里,他们现在为了活命不惜藏在我们的实验室里。做你们该做的事,如果必要的话,为了抓住他们我们可以冒险重新开始,绝不能放跑这群傻瓜!
18.7
现在当务之急是复原解梦药配方,梦魇已经开始传播了,我能活下来吗,管他呢,那些傻瓜把事情搞成这样,我们再不收拾烂摊子可就只能等着收尸了。
……
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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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30
前人的教训不能被遗忘,我们将在灾厄的土壤中迎接新生。
51.1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破损)
……
60.33
我们还活着,好吧,不管怎样,我们还活着。
……
60.60
我们呼唤昼夜之轮再次转动,这是最后的仪式。今日之后再无永昼与永夜,否则梦魇将成永恒。
我们重新拾起了白昼,但在白昼升起之前,这是必要的仪式——
名为黑夜祭奠。
这是我白(末尾的文字被血迹遮盖)
5.黑昼 by 我叫何潜田
我们这儿晚上很热,而且有时还挺吵,白天很冷,也很安静。
这里很偏僻,仅有的水源从墙上时不时流下来,可最近越发接近枯竭。
水流据说从很长时间开始就开始逐年萎缩,但一直没有断流。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完全枯竭只是时间问题。可惜现在我们对水流的研究几乎还没有进展,因为我们的材料技术还没能突破,我们只有挖掘脚下表层土地的技术,对于靠近墙壁的边缘以及深层土地,我们无能为力。
这里挺宽敞的,大概有二十多万常住户,而且离墙壁还有段距离,空间很宽裕。跟其他城市比起来我们这儿大概还算好的。
现在城市之间人员流动已经小了很多了,不知道是一时的还是怎样。
我们脑袋上的天摸上去很硬,又十分平整,昼夜摸不出温度差异,或者说温度差异不明显。
在某个时刻开始,似乎有一种奇怪的疾病开始蔓延,我们互相触摸后无法感知信息的情况越来越多,神经功能紊乱的病例逐渐增多。
这不是好征兆,但我们找不到原因。
可能是因为缺少水源,可能是因为现在晚上外面越来越吵,可能是因为现在温度逐渐异常——这个不确定,只是有人传言。
有人说看见过天上突然出现巨大的阴影,我没见过。
我去过这里的许多地方,山川、河流、荒漠,见过许多不一样的人。总之,我走遍了这里。
我最喜欢跟搞学术的人聊天,现在科学家都在研究世界的规律。
时间的概念已经提出许久,新材料也在逐年被发现,但现在基础科学已经遇到了瓶颈。
没人说得清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在有人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并开始讨论后,我们才意识到我们竟然不了解这个我们所处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我们竟然已经生活了这么久。
我们从现实出发开始研究,比如白天是冷的,黑夜是热的。所以光会吸收热量,而热量本质上是一种能量,也就是说光会吸收传播过程中的能量,而当环境无光时,能量会自行产生。
但目前的确有很多事情无法解释,比如墙壁也遵循上面的规则,但我们脚下的土地所适用的规则很大程度上与这条规则相悖。我不是相关工作者,我只是个旅行家,所以我很抱歉自己不能帮到他们太多。
这几年因为缺水生病的人越来越多。比如正常情况下我们的死亡应该是速朽,但缺水的人它们的尸体腐败速度却开始变慢;缺水的人开始产生幻觉,甚至失明,视觉异常,相关的细节我还没有了解,但也已经引起了不少骚乱;缺水的人开始胡言乱语,有的开始说我们听不懂的话,丧失了语言能力,严重者甚至会在长时间说奇怪话后发疯失控;而长时间缺水的个体生育能力也会明显降低,但他们有时又会生出生长速度很快的后代,并且那些后代的体温会非常高,但他们最后都会死于营养不良。
水是生命之源,我们的问题很严峻,但我们对水又缺乏了解,这很糟。
我们在挖掘地下的过程中发现过不少前古代文明,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短命的。我们以前只是觉得他们的技术不够先进,但我们在考察过程中发现他们之中的许多文明有不少超出我们现文明的技术,我们甚至还发现过极少量从未见过的材料加工成的物件,这让我们感到十分意外。
他们之中大多还喜欢看天空,甚至设立专门的部门仰望天空,而且他们的天空上有过奇奇怪怪的图案,甚至出现过巨型图案。他们都试图研究过那些是什么,又有怎样的意义,可最后研究基本都以失败告终。
最近有个大新闻,有人在地底挖出了一种质地特殊的片状物,数量很多,每块都很大,上面有不属于任何我们已发现的前文明的文字,据说这些片状物有着特殊含义。
有人尝试过将它们拼合复原,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在黄色片状物上纵横交错的无意义的黑色线条。有人尝试在高处观察,但看到也只是“又见”“宀”“祭”“宀”“头”“yan”这样奇怪的符号。
现在世道很乱,水源越发稀少了,我很害怕自己也要患上“缺水症”,希望没有这一天。据说以前也出现过河流常年断流但又重新恢复的情况,有人研究后认为这其中存在某种周期规律。希望我们能撑到下一个丰水周期。
前文明时代的考古工作目前还在继续,但应该快暂停了,毕竟目前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撑他们做这些工作。
据说现在城市跟外界的关系莫名其妙断绝了,以前能够通往其他城市的孔洞现在也被墙壁封住了。研究者说墙壁正在收缩,照这样下去我们所居住的城市不仅会变成孤城,甚至最后会被收缩的墙壁压扁。城市里出现了不小的恐慌。
最新研究表明墙壁的收缩是偶然现象,最新的考古发现表明那些孔洞都是前文明时期所开凿的孔洞,并不是天然形成的。随着时间推移这些孔洞出现了塌房,属于正常现象,墙壁并不会收缩,就算会出现这种情况那也需要墙壁的生命进入末期,而我们的墙壁年龄还很年轻。所以至少在我们彻底灭亡前,墙壁收缩的概率都极小,大概跟水流灌满整个世界的概率差不多。
天呐,我前几天在野外迷路了,差点因为缺水而死,幸亏有路过的好心人救了我。当时我快渴死了,最后也开始出现“缺水症”的情况,我竟然看到晚上的天变成了白色——这也是缺水幻觉的一种,黑白色盲。我甚至隐约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大概是不仅口渴而且感觉全身都要膨胀起来了。据说这是缺水濒死的前兆,幸好我缓了过来,我得休息几天了。
最新的考古发现指出,早期的前文明文字中有一类我们陌生的概念,叫“食物”,他们用这个词来描述漂浮或者沉在水下的明显跟水不同的固体,他们还将人缺少“食物”摄入的状态命名为“饥饿”。并且他们当时的水是无色的,不像我们现在的水有周期变化的颜色。
这是重磅发现,令人感到十分震撼,因为它完全超出了我们现在的认知,让我们很难相信这些发现不是伪造的。有人说这帮考古研究员都患上了“缺水症”,他们已经开始出现集体幻觉了,不然就不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
我们无法想象那种陌生的世界是怎样的,尤其是我们如今的世界都已经如此恶劣,我们很难相信曾经的世界可能比我们现在的样子更加恶劣——人们不仅可能死于缺水,还可能死于一种未知的叫做“饥饿”的状态。但大家逐渐释然了,一是大家把心思都集中在了如何应付当下的生活上,二是这个研究某种程度上还是符合我们对古代的预期:古代的生存环境非常恶劣,而随着时间推移,世界在变的越来越宜居。
物理学界也提出了新的假说——土地有底和世界同源理论。他们认为这个世界并不是无底的,存在一个可能比墙壁更厚但跟墙壁材料相同的底;然后的假说是世界的一切都源于同一种物质,尽管我们还没有发现这种“最初的物质”究竟是什么形象,但它一定存在。
与之相关的猜想,是这些研究者认为我们这个世界原本是聚集在一个很小的区域的。在某个事件后,世界开始快速扩大,最后逐渐进入稳定期,形成了我们所熟知的世界,他们将这一变化事件称为“大爆炸”。支持他们这一猜想的理由是我们所看见的四周墙壁是相连的,而且他们属于同一种物质,而墙壁,天空,甚至是我们脚下的土地,据说存在着某种共性的规律,但令所有人信服的具体共同点还需要继续总结研究。
但我们大概是等不到这一天了。有研究表明一个文明平均存活时间是七百到一千个昼夜,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文明能够存活的时间长度呈现缩短趋势。我们目前的文明已经经历了五百个昼夜,也许我们的终点马上就会到来。
有研究员认为这就是水流的客观周期导致的——水流会周期性地流动和断流,而且这个周期还在不断缩短,如果继续下去我们未来可能面对断流和流动快速交替的时期。也有人认为水流的终点将是永久断流或者永久流动,但具体会变成什么结果在观测到前无法确定,两种可能的概率一半对一半。
水流越来越小,城市的混乱越发难以控制,我想,这个文明大概即将来到终点。
后来有一个巨大的东西过来打开了天,然后我晕了过去,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我醒来时天已经消失了,而且外面一片漆黑。原本的城市变成了巨大的坑洞,我差点掉下去,幸好抓住了边缘又爬了上来。天外传来了巨大又无法理解的声响。
我反复听到几个奇怪的我听不懂的词,什么“实验成功”,什么“实验结束”类的,当时天还是黑的,我看不见他们,我只是很害怕。对了,他们的说的话我总有些熟悉,但我无论如何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我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6.十七号研究所 2023 届校园招聘公告 by 周水斗
十七号研究所 2023届校园招聘公告
一、单位简介
十七号研究所隶属于X国政府,是X国第十七座观察 研究 为使命的国家级大型科研院所。
研究所诞生于a市,现有员工 3000 余人,从事研究、观测等各项工作,设计、试验手段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二、薪酬待遇
薪酬待遇 5万以上+餐食补贴+员工宿舍+五险一金
三、简历投递
有意向的同学请于 3月 28日晚上12点携带简历前往a市罗岩大厦十八楼404室进行面试。
四、招聘岗位
观测员,安全员,医疗员
五、联系我们
张老师:
欢迎有志于探索未知的青年才俊加盟十七号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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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号研究所面试须知
各位同学你们好:
欢迎各位来进行到这里进行面试。本场面试安排在晚上,是为了更好的观察各位是否有能力对 有所感知。请各位遵守以下规则。
1. 请各位把简历交到402房间的穿黑色衣服工作人员手里。如果是工作人员穿的是红色衣服请假装没有看见,然后把简历放到401房间。
2. 请交完简历后进入403房间进行等待,403房间有白色灯光,而不是红色。
3. 在等待期间你可以食用403房间桌上的零食,但请确认桌上的零食不是肉制品,如果有肉制品请不要食用。
4. 如果403的灯光为黄色的话请确认一同面试的人数,并记住,在等待期间要是发现人数多了或少了请立刻离开403,在走廊等待,维修人员马上等待。
5. 走廊尽头是厕所,只有一个隔间。如果出现另外一个隔间,请离开不要进入任意格局。
6. 不存在405房间。
7. 如果有人叫你去面试,请确认他没有穿红衣服。校招人员没有穿红衣服的。
8. 面试官有三位,坐在中间的穿黑衣服,另外两位站在后面穿红衣服。如果出现红衣服的面试官坐下的话,请立刻转身出去,离开404房间。
9. 如果发现404房间里没有黑衣服的,而是白衣服的,请假装无事发生的离开。
10. 面试房间是404室,不是405室
11. 不存在405室,只有4个房间。
12. 面试时,请进行自我介绍,和个人期望的表述,不要透露自己的姓名。
13. 不要和面试官交谈,面试官不会和你进行交谈。
14. 不要和面试官交谈,面试官会和你交谈。
15. 不要和面试官交谈,不要回答
16. 面试官的问题一定要回答。
17. 面试官是三名白衣,没有女性。
18. 工作人员全部是男性,没有女性,如果出现女性,请立刻离开,并通知男性工作人员。
19. 工作人员全部是 色衣服,如果看见 色衣服的工作人员请离开。
20. 17.18条不存在。
21. 20条不存在。
2
不祝你面试愉快。
7.今日何梦-序 by 我叫何潜田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做梦时,还是像现在这样?”我问影子。
对面站着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只是全身颜色似乎都深了不少,就像站在阴影里。他说:“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梦里,但你第一次见到我,应该是像这样。”
“所以我这算还在做梦,还是什么?”我指着这身边全黑的场景问影子,现在我们俩算是漂浮在半空中,前后左右上下所见皆为一片漆黑,但我们俩却能看到对方的模样。
明明无光,明明我们也没发光,就好像我们看到对方,只是因为“对方就在那儿”。
“算还没醒,而且应该快醒了。”影子回道。
我见状,话锋一转,问道:“那你是我梦见的咯?”
影子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但你总能梦见我,而我一般都会记得你,大概这样。”
“哎哟,牛逼啊。”我听后深感自豪,说,“我是不是以后可以每天都做梦了,太好了,我就喜欢做梦!”
“你做不做梦不是我说了算的,你得问你自己。况且,你想梦见什么呢?”影子对我说。
“随便什么也好,只要是梦就行了。梦不就是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吗,我就想经历这种事,多有意思啊。”我对影子说,心中有着按捺不住的欣喜。
影子摇了摇头,无奈道:“那你做白日梦不就行了,成天晚上不好好想着睡觉,想做梦干啥?”
“那能一样吗,我问你,我做梦能听到声音,能看到眼前的画面,白日梦能吗?我做梦能在天上飞,我能感觉我真在天上飞,白日梦能吗?我做梦时不用在乎突然有人问我你干啥呢打乱我的思路,白日梦能吗?我做梦……”我滔滔不绝说着。
影子摆摆手赶紧叫住了我,说:“好好好,你别说了,我明白了。你是要无拘无束胡思乱想?”
“啊,那是。”我对影子说,“那个,你先说,你了解我吗?”
影子问:“这话怎么说?”
“我为什么喜欢胡思乱想,你猜得到吗,你猜得到就能明白我为什么喜欢做梦。”我看着影子,微笑道。
“嗯,我想想。”影子在我面前飘了起来,围着我转起了圈,看着周围的黑暗,思索着,“你是想要什么呢,为什么呢?”
我看着影子飘了起来,高兴地说道:“诶,这个不错!”
然后,我也跟着影子飘了起来,一开始是跟在影子后面,然后影子开始绕圈,我围着影子更快速的绕圈,就像鸟儿自在地飞翔。
影子突然停下,整个人弓着身子翻过来,就像躺进了一大团棉花一样缩着浮在半空中,对我说:“哦,我想是这么回事,你喜欢故事。我记得你喜欢看故事,听故事,所以你做梦也是在看故事。白日梦是自己想的,做梦看起来不像是自己想的。”
“诶,对了,太对了。”我听到后连连点头,牌手叫好道,“你想得跟我心里想得一模一样,这就是我要的,果然没错,你是我梦见的,你也是我!”
影子摇摇头,有些无奈地笑着说道:“我想到这些原因不只因为你梦见了我哦,你是不是动脑子了?”
我听到他的问题,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啊,什么意思?”
影子耸耸肩,然后一脸怪笑看着我,说道:“所以你快醒咯,咱有机会以后见~”
我一听,感觉全身突然开始下坠,我匆忙说:“哎你等等……”
“哗”地一下,我整个人从床上蹦起身。然后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朦胧间看向窗外。
太阳刚刚出来,外面的气温还没有正式被加热。
“嗯,嗯?”我还有些懵,自言自语道,“嗯,醒了。”
我缓了缓,伸手拿床头的手表,看时间,现在整七点。
“哦对,现在还在放暑假。”我慢慢记起来,自己现在还在漫长的假期里。
“啊,呼~”我打了个哈欠,说道,“这个点早上跑步到一半得热死,等会出去吃完早餐直接去泳池吧,争取这周学完。”
我想着这周的计划,慢慢开始穿衣服,叠被子。然后起身拉开窗帘,今天的太阳格外好,看到太阳橙黄的颜色多么希望它一整天都这样,因为这个颜色看起来比黄里透白感觉要温和多了。
“哦对了,我昨晚好像做梦来着,当时梦到什么来着?”我隐约想起晚上有做梦这回事,但具体如何已经模糊成一场雾,阳光一照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摇摇头,让自己更精神些,说道:“哎管他呢,刷牙刷牙。”我走出卧室,正式开始一天的生活。
记不住梦,就是没做梦,我这么想着。
8.里·一遍遍路上 by 我叫何潜田
这个青年大概已经在路上走了很久了,从之前到现在,这条路大概也走过很多次了,但他每一次都只以为是第一次。他忘记了很多次同一个晚上,所以他也无法记起那之前或之后的很多晚上。
“徐爷,我跟你说……”
“徐爷,前几天真有这么回事……”
“你得信我,徐爷,我每天……”
“这报纸都黄了……”
“路上有人没有啊到底……”
“手机,多久前的手机……”
“今天到底几号来着……”
“……”
“徐爷,我跟你说……”
……
“陈医生,真的没办法了吗?”一个年迈的女性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医生。
陈医生摘下眼镜,摸了摸自己的卷发,摇了摇头说道:“很遗憾,这位女士,您的孩子目前情况很不乐观。他的术后康复情况还算不错,但这场车祸对他头部造成的创伤引起的失忆我们目前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都怪我,我不该同意他自己一个人出去闯,我应该在知道他当夜班保安后就阻止他的,更何况还是那么偏僻的地方。”女士泛红的眼眶又忍不住流泪,“他爸那么早就走了,我看到他这么快就懂事独立,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了,谁知道……”
“家属您不用太难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帮助您的孩子找回失去的记忆。”陈医生安慰道,语言里有一丝苍白。
女士听后更加伤心,哭声也更大了:“说的容易,可,可你让我怎么想得开啊,啊?我儿子他这么大的人了,先,先是背着我说什么投资未来悄悄去那么偏的地方干活,结果钱没挣多少苦倒吃了不少;现在半夜看到人家骑摩托要把人撞了,他推开别人怎么就没想着推不推得开自己呢?他谁去救啊,他谁去救啊!”女士最后声音几乎是喊出来。
陈医生见状,连忙起身关门,怕房间里的哭声吵到了隔壁其他患者。然后陈医生快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轻声安慰女士道:“这位家属您先别激动,我们……”
“我能不激动吗,我以后怎么办啊,我儿子他以后怎么办啊。我一想到这儿,哎哟~我的天啊,呜呜呜……”女士的情绪越发激动,到最后泣不成声。
“我们作为医生当然也理解您的心情,但希望你理解,医院里还有其它病人,我希望您的行为尽量不要影响到他们。”陈医生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继续说,“还有女士,现在我们其实也有一个用于治疗记忆缺失方向的特殊方案,尽管还在实验阶段,但是几乎没有风险。而且由于我们目前仍在实验阶段,如果您愿意,我们愿意免费为您的孩子提供这种治疗方案。”
“免,免费,真的吗?”女士听到医生的建议,一时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陈医生点点头道:“当然。”
“可是,毕竟你们也说这是实验,不会有问题吧?”女士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心。
“我们猜到像您这样的家属会有顾虑,所以在您选择同意与否前,我们也会先跟您做一个详细的介绍。”陈医生听后微笑着安慰女士,拿出随身的钥匙打开上锁的抽屉,从里面挑出一个文件袋,然后拿出一张纸递到了女士面前。
女士定睛一看面前的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抬头写着“记忆复现治疗计划”。
陈医生收起文件袋,锁上抽屉,然后说:“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实验计划,其实它离成熟已经只差最后一阶段的测试。目前我们最大的顾虑反倒不是它的安全性,因为这个计划的安全性更多是取决于患者需要复现的记忆片段。这个计划目前推进最大的阻碍其实是成本,因为复现场景所需要的成本非常高,而且治疗周期不确定,我们目前对该治疗方案的可持续运行并不看好。”
“并且我们治疗的目标患者——身体受伤并不严重但存在原因明显的非器质性病变导致的记忆缺失——这种群体的数量本身也非常稀少,所以这个方案的价值很难评价,也不排除这个方案最终会被否决,但女士,相信您看完您手中对我们计划的描述以后,您能够认可我们的治疗计划本身是一定能对您儿子的记忆恢复有所帮助的。说实话,女士,您目前的情况也算幸运,您儿子在我们医院接受的手术以及后续治疗,并且他的身体条件正符合我们这个治疗方案的目标要求,而我们这个方案已经具备了实用条件……”陈医生滔滔不绝地说着,简直都要唱起歌来。
“等等。”女士打断了陈医生继续说话,“医生,我有个问题,这个方案最初的实验是怎样的,他们最后又完全恢复了吗,这个计划究竟推行多久了?”
女士的问题似乎一下浇灭了陈医生的热情,他愣了好一会儿没说出话。
一下子,陈医生的心情好像直接坠入了冰窟,眼神无光,呆呆地看着他面前的桌子,仿佛在沉思什么。
女士看着陈医生的样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儿,小声对陈医生说道:“医生,陈医生?”
“哦,哦,我在,我在。”陈医生如梦初醒,虽然应道,但仍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儿,陈医生仿佛缓了过来。
“我是本市,不,我是最好精神科医生,我就是。”陈医生仿佛变了个人,之前的和善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漠,以及隐藏在冷漠背后的狂热,“您儿子的治疗是我主刀的,后续的恢复也是我主持的,我向您保证,那可以说是我做的最成功的的一台手术。”
“我知道是您在治疗我儿子……什么,原来手术也是医生您……太厉害,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您了,没想到您这么,嗯,这么专业。”女士一下子有些激动,差点激动到话都说掉了链子,几句话说得有些结巴了。
“不不,那些不重要。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您,希望您相信,我认为您的儿子有很大的希望康复如初,他只是缺少一个契机。而我们目前这个实验方案的发起人其实也是我,这是我坚信的治疗理念——‘契机’。”陈医生平静地说道,“我们方案的构建就是为了制造恢复的契机,我们认为无法回忆起来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消失,就算是所谓的相关脑区因为重创受损,只要不是先天受损的情况,记忆都会在其他脑区得到一定程度的体现。我们完全可以将剩余未完全体现的记忆通过复原场景不断刺激,最终达到激活的目的。”
“这些我不是很懂,陈医生,我不是说不相信您,我只是想知道……”女士听完陈医生的叙述,解释道。
“我明白那些顾虑,我会跟你说清楚之前的事,但在那之前,我得跟你强调——我们之前的实验缺乏经验,而且因为能力不足无法完美地复原丢失的记忆,而且他们丢失的记忆……但您儿子的情况不一样,他失去记忆的地点在人员流动很少的本地,而且记忆大多十分平淡,我们完全有能力重现它,而且也只需要重现我们需要重现的。”陈医生严肃地说道,“在继续解释之前,女士,请您考虑清楚是否有意向尝试我们的治疗方案,如果有的话,请您先看完我们的方案介绍吧。”
女士听完陈医生的话后盯着眼前的纸,她用手撑着下巴慢慢考虑,纠结。最后,她拿起了桌上的纸仔细看了起来。
关于记忆恢复场景复原治疗方案的概述
本方案旨在寻找可普遍适用的针对失忆人群的全新疗法,其方案最终目标为安全、可控、无后遗症。
本方案实现条件应尽可能贴合记忆画面,如无复原可能则尽可能寻找替代,但要保证对记忆的误导可能被无限缩小。
本方案的操作应建立在不伤害任何人的基础上,本方案复现的记忆应极力避免危险场景,本方案应减少患者对危险记忆回忆的可能,尽可能让患者不通过重现危险行为的方式恢复记忆。
在执行本方案前,患者家属应遵守以下保密协议:
……
目前本方案的具体实施步骤为:
1.尽可能寻找患者记忆原始场景,如无法执行该条则执行第条;
2.尽可能寻找患者记忆原始人物,如无法执行该条则执行第条;
3.尽可能复原患者记忆原始情节,如无法执行该条则执行第条;
4.复现的原始场景、人物、情节应排除危险以及潜在危险,操作应以保证患者及相关人员的安全为优先;
5.如若复原方案无法恢复患者记忆,视患者情况采取措施:
①若患者在方案执行过程中反复出现行为迟钝、困惑、突然停顿等现象,可尝试反复执行该方案;
②若患者在方案执行过程中表现出轻微的痛苦,请反复尝试此方案直至患者出现其它情况或无感;
③若患者在方案执行过程中产生强烈的痛苦、抵抗情绪,甚至因此出现过激行为,请立刻停止方案并更改方案内容——如缩短或延长记忆,规避刺激情节,增加平淡情节等;
④若患者对方案无感,可尝试更换方案内容,若患者对方案普遍无感,可尝试增加刺激情节观察患者反馈,但对曾出现强烈痛苦、抵抗情绪的患者需谨慎的安排情节;
⑤(可操作性存疑)对行为长时间出现迟缓和停滞的患者,可考虑尽可能减缓场景中人物及事件变化的速率;
⑥对于遗忘常识或特定目标的患者,可尝试将遗忘内容添加至方案中不起眼的位置,并在重复方案过程中逐渐增加遗忘内容出现的机会和重要程度;
⑦身体虚弱的患者不可执行该治疗方案,精神脆弱的患者不可执行该治疗方案,遗忘情节、场景、人物、常识、技能危险的患者不可执行该治疗方案。
6.如需要患者家属、朋友及其他熟悉成员参与计划,需优先考虑他们的情况是否适合参与治疗方案,若他们是方案执行的必要成员,但无法安全参与或无法继续安全参与治疗方案,必须停止方案继续进行,转为保守治疗。
方案的其它注意事项: ……
女士看完了这张方案介绍,放下了纸,看着眼前的陈医生,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过了一会儿,女士鼓起勇气开口道:“你们这方案以前死过人是吗?”
“是的。”陈医生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些方案是因为执行失误,还是因为这纸上写的那些问题?”女士继续问。
“是因为我们不成熟的预期,我们低估了许多情节和人物的危险性。”陈医生回复。
女士追问:“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有之前的档案和录像,但那些需要您参与这个计划,在签署完保密协议之后,我们才能向您公开,很抱歉。”陈医生平淡地说。
“你为什么不找其他人,非要找我儿子参与这个方案?”女士问道。
“我们没有故意挑选谁,女士。”陈医生回复,“事实上,在我们市内,甚至临近的市里,符合我们条件的患者我们都走访过,但数量的确不算多。这里面有拒绝和接受,但那些犹豫不决和出尔反尔的人我们同样不强求,中途主动选择退出转为保守治疗的患者我们也一并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如果您对此抱有顾虑,我们完全可以不再聊这个话题了。”
女士沉默了一会。
然后女士突然发问:“你对我儿子恢复有多少把握,有什么根据?”
“七成,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七成。我们的根据就在于您儿子失忆的原因就是他失去的那段记忆的结尾,而除了结尾以外的部分很好操作,也很安全。”陈医生就像陈述过去的故事一般,仿佛漫不经心地说着话,“还有,你大概还会问的一个话题——我们保证治疗方案是免费的,如果你们中途因正当理由决定退出,那么后续的保守治疗也同样是免费的。”
女士看着眼前的陈医生,陈医生也同样看着她,两人一个双手抱于身前,一个把双手放在身前的椅子上。一时间,两人都没有继续说话。
女士最终打破了僵持,她坚定地说道:“我签,但我必须在场,我要看着他。”
“可以,您儿子失去的记忆里有很多您可以藏身的位置。”陈医生听完女士的回答面露微笑,冷静地说,“你也能看到,我们对危险情节的调整,是非常合理的。”
“你们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女士死死地看着陈医生的眼睛。
陈医生收起了笑容,看着女士说道:“对于治疗顺利的决心,我拿性命担保。”
女士看着陈医生,然后拿起笔,签下了字。
题目总结:何为夜,何为黑
夜不一定黑,夜是昼的对应;黑不一定夜,黑是白的对应。
许多的词汇往往是概念的集合,如“黑夜”、“白昼”,而它们将概念如此集合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在正常状态下,这些概念就是伴随着一起出现的。而我们在故事创作的过程中,完全可以将概念重新分离,按照我们自己的思路重新组合,并将重新组合后的思路变成故事中“就是如此”的公理设定。
作者可以创作属于自己的世界,我们可以创作一个重新定义过的世界——“日月同天的夜”、“黑色繁星挂满白昼的夜”、“吸收光而不是无光的夜”,以及“这个世界发出黑色的光而不是白色”、“世界遭受了与黑色相关的变故”、“黑色从世界上消失”……
新的要素将产生新的创意,新的创意汇聚成新的故事。本次话题命名“夜的黑”,以抛砖引玉的方式寻找新的故事创意,寻找新的幻想视角,希望找到幻想故事的同好,也找回最纯朴的幻想带给人的喜悦。
本次故事主题并不是限制命题讨论黑夜,而是鼓励大家解构要素后自行取用需要部分讲述故事。
本文将一直秉承半开放命题原则,每期主题都鼓励作者自行解构并提取元素进行创作,积极发挥作者的想象力。
希望我们下次再见。
By 我叫何潜田
20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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